悼念恩师邢其毅先生

2002/11/10

       115日晨,我接到邢师母的电话,他告诉我说,邢先生于昨晚在睡梦中走了,他永远地离开了人间!我们失去了一个伟大的化学家和教育家,我失去了亲爱的伟大的老师!

       我师从邢先生,是从1949年我入北大化学系读书时开始的,那时邢先生教授我们有机化学。从那时开始,我和邢先生一直有联系。我始终都尊敬邢先生,因为他不但是一位伟大的化学家和教育家,而且他是一位严于律己的高尚的人,纯粹的人。

        邢先生在化学方面的成就,是世所共知的。他第一个方面的研究工作,是在药物化学方面的贡献,他通过对Prins Dakin West 反应的研究,提出一个具有工业意义的氯霉素的合成方法。第二方面是对多肽的研究。他率领的科研组,合成出了人工合成胰岛素。这项工作具有重大的科学价值。第三方面是对花果香气的研究。

       邢先生是伟大的教育家,他从事大学的化学教育,有半个多世纪。他循循善诱,教导有方。他培养了许多优秀的人才。我在北大时,他讲课都是他自己编写讲义,而这些讲义就成了后来的邢先生的“有机化学”教科书。现在许多高等学校都在使用。我对有机化学特别喜爱,和邢先生的教诲有关。邢先生讲的有机化学,使学生感到其中的趣味,比如他讲有机反应,使学生领会到有机化学反应的变化无穷。我和我的老伴,都是邢先生的学生,我们做了50多年的和有机化学有关的工作,到现在还乐此不疲,是要感谢邢先生的教导的。

       我们从北大毕业之后,一直和邢先生有联系,但文革时中断了。在文革后,我去看望他,他当然也受到了文革中的折磨,但他还是熬过了那艰难的年代。邢先生也关心我们和我们的工作,有是他也提些原则性的意见。

       2000年,他在信中说很久不见,很想见到我们。我和老伴就专程去北京看望他。那时他已经89岁了,而他耳不聋,说话底气充足我们感到他的身体还很好。他和邢师母,见到都很高兴。和我们聊了很久。我们谈到我们的工作,谈到学术界的不正之风和腐败。邢先生是一个高尚梗直的人,对这些现象当然深恶痛绝。他说到某某院士时,他说:“这个人根本不懂化学,但活动能力可不得了,简直是个政客,竟然成了院士!”。

他们热情地招待我们,非留我们吃饭。但我们以为他们年岁已高,不想打扰他们,但他们一定不让我们离去,只得顺从他们。那天他们的保姆休息,他们就请我们到不远的北大的餐馆去吃涮羊肉,那天邢先生还喝了一杯酒,吃的也很香甜。我们真的高兴,真为邢先生的健康高兴。

2002年,我知道邢先生容易感冒发烧,所以我也时常问候。在10月份,我知道邢先生住院了,起出我知道他得了肺炎,但后来得知他的脑子里有肿瘤,我知道问题大了。终于在115日清晨,我接到邢师母的电话,告诉我邢先生已经永远地离开我们,走了。我难过极了,但我在控制自己,劝慰邢师母保重,但我最后还是哭出声来了。我紧忙挂断了电话。我有些手足失措了。还是我的老伴比较冷静,她出主意,请我们在清华的一位教授,我们的同学,帮忙送一个鲜花花篮到邢先生家,表示悼念。

我还在等待关于邢先生丧葬事宜的消息时,就在邢先生去世的第三天晚上,我接到邢师母的电话,她说按照邢先生生前的遗言,邢先生逝世后不要任何仪式,已经火化了。邢先生的遗言,是不留骨灰,但他们的儿子还是留下了骨灰,安葬在北大附近的墓地里。邢师母要我们去北京时,去看看他。邢先生就这样默默地走了,甚至连他们在美国的孩子们,也不须他们回来奔丧。邢师母说要他们来奔丧,还要影响他们的工作。邢师母说,邢先生和她都认为,办丧事都是给活人看的,一点意思都没有。我对邢师母说,我很同意和赞扬邢先生和邢师母的作法,这正是邢先生的为人!

邢先生一生,坚强勤奋,致力于有机化学,做出了重大的贡献;他躬身于教育,精心育人,培养了许多杰出的人才。他严于律己,正气在身,他自己就是我们学习做人的楷模。邢先生走了,就是他对丧葬的处理上,也使我们看到了他的无私,他的崇高!

邢先生离开人间走了,但他对人类的贡献永存!他的崇高的精神永存!

安息吧,亲爱的老师!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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