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年亲眼见的悲剧

20011211

这是我的四十多年里亲眼看到的事情,每次想到我都感到暗然神伤。1998年的一天,一个老太婆见到我,对我说她又遭到了不幸。和他一起生活的唯一的亲人,她的小儿子,神经失常后,失踪了。她报警后,也没有信息,天天在等电话。她就是研究院的秦姗娜。真是可怜!

1955-56年,每当人们走过研究院的礼堂的时候,常常听到优美的钢琴声。从琴声中听得出,弹琴人的音乐素养颇高,指法也十分娴熟。她是研究院的秦姗娜。秦小姐是上海的大家闺秀。这时,我和她不熟悉,只知道她的钢琴弹得好。

我和秦姗娜熟悉起来,已经是文革中的1969年了。那时我才知道她的丈夫是在文革中和我一起劳动改造的何家声。我和何家声并不熟悉,我只知道他是复旦大学毕业的研究生,但没有交谈过。在文革中我和他都被打成现行反革命,在一起劳动改造,我才认识他。我们都被赶到最破旧简易房去住,成了邻居。我的小儿子和他们的孩子常在一起玩。后来,何家声因为是现行反革命,被遣送到农村去监督改造。

到了1977年,四人帮倒台后,何家声得到平反,什么问题都没有了。这使何家声一家喜出望外。但他们家并没有平静,灾难又接踵而至了。

何家声被遣送到农村后,就想这辈子就算全完了。再也没有想到还会得到平反,没想到还会回研究院工作。他心喜若狂,他兴奋无比。农村的干部,老乡都来祝贺。他轮番请农村的人们来喝酒,狂饮三天,大醉三天。谁知他会乐极生悲,他的不幸又降临了。他的精神先是受到的很大的打击,而平反又使他过度的惊喜。他的精神失常了。

他的全家又回到研究院,但他不能上班了。他开始时还时而清醒,时而疯癫。他发病时,见人怒目而视,有时候把粪便涂在邻居的门上。后来,他就完全疯癫而无法控制了。秦姗娜只得把送入疯人院。1995以后,他死在疯人院了。这样一个复旦大学的研究生,在毕业后还没有做多少工作,就在文革的迫害中,度过了十年,平反后又疯了。他的一生就这样断送了。秦姗娜失去了他的丈夫。

她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。她的大儿子是我的小儿子的中学同学,一起做小发明,还一起得了省市的一等奖,全国的三等奖。后来大学毕业后在深圳有不错的工作。但后来,不知他怎么会信了一种宗教,辞职去传教去了。后来就去了国外,也就这样离开了他的妈妈,再也不回来了。秦姗娜又失去了他的大儿子。

秦姗娜只有依靠小儿子了。她的小儿子,聪明,学习也好。但大学毕业后,认为工作单位的工资低,就辞了工作自己抄股票,收入也还不错。谁知怎么突然间,他的精神也不正常了。有一天他没有回家,找了几天也无音信。秦姗娜报案后,始终也没有回来。从此就永久失踪了。六十多岁的秦姗娜又失去了她的小儿子。这真是家破人亡了!她就只能一个人孤独地生活。

秦姗娜,一个善良的女人,就因为他的丈夫受到迫害,屡遭不幸,而人亡家破了。

时耶运耶,屡遭不幸。悲哉痛哉,命也何如!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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