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外相逢总是缘

2001127

我和姚学吾兄的巧遇,是个缘分。

1997年,我闲住在我的小儿子家瑞的家里。家瑞的家在距纽约80公里的莫黑根湖畔(Mohegan lake)的湖地街(Lakeland street)。环境优美而舒适。尤其是湖里的黑天鹅,令人难忘。

每周六的上午,家瑞夫妇要带他的两个孩子去中文学校学中文,而家瑞就在此时参加中文学校组织的合唱团唱歌。这合唱团还是不错的,有时还去演出。有一次,在合唱团休息的时候,家瑞和合唱团一个朋友姚先生聊天。原来他们是清华的校友,而姚先生对家瑞来说应该是老前辈了。姚先生说,1953年前曾是清华西语系的,而在五三年教改时并入到北大的。家瑞告诉他:我父亲母亲都是1952年北大毕业的,现在在美国。姚先生提出要见见面。于是,在家瑞的安排下我和我的老伴就和姚先生和他的夫人见面了。

我们的会面,真是一次巧遇。

我们见面,各自做了介绍。我们的巧遇,就巧在他们夫妇,我及我的老伴都是北大的校友。而且在1949-1952期间,我们都在北大。他1953年留校,在西语系工作。他的夫人是北大东语系的。姚夫人和我的老伴曾在北大都住在灰楼的宿舍里,出出进进经常遇到。因为各在文理学院,没有过交往。但她们两人还觉得似曾相识。

更巧的是,姚兄的北京育英中学的同班同学,竟是我的堂兄。又说起周乃扶,他们都是育英的同班。其实周乃扶曾经有一年和我是同班同学,我们也很熟悉。周乃扶学的是化学,却对音乐特别喜欢,他会弹钢琴,拉提琴等。他曾是华东师大化学系著名的教授,现在也移民美国了,在一所大学做教授。我们还说起一些其他都熟习的朋友。

我们聊到北京的当时很有名的育英中学,谈起育英的数学老师,外号叫“黄狗”的趣事。这位老师也曾叫教过我的中学数学。越说越熟悉了。我和姚兄真是一见如故,虽未曾谋面,确是熟人。而我们却在海外相遇,这真是太巧了!

从此开始,我们经常会面,聊天。

姚学吾兄去美前是北大西语系的教授,由于台湾和美国的亲人多,在那个年代,日子不大好过。在文革后他在美国的母亲就为他办了移民,而到了美国,现在是纽约大学的教授,教授中国文学。他的弟弟是北京某歌舞团的,弟媳是女高音。也由于同样的原因移民美国了。有一次,学吾兄请我和我的小儿子全家,去听他的弟弟等人举办的音乐会。其中有他弟弟弟妹的节目,还有他们育英的同学,上海音乐学院的声乐教授,中国著名男低音温可铮的独唱。唱的是“费加罗的婚礼”里面的一段独唱,非常好。温可铮也移居美国了。我小的时候,就常听到我的堂兄说起温可铮的歌唱和获奖等等。音乐会后,姚兄陪我去和温可铮会面,曾说起当年育英中学的往事。

我这里说的北京育英中学,不是现在的北京育英中学,而是以前美国基督教公理会办的学校,现在的北京25中学。这里顺便提到,以前北京的几所有名的好中学,其中有北京四中,育英,贝满,汇文,辅仁等等,都是不错的中学。这些学校曾培养出很多人才,现在分布于世界各地。我们所说的已经是50年前的事了。

我们当然要聊到北大,也聊起北大的同学和老师。

我们聊起西语系。自然我们就说起朱光潜先生。

姚兄在西语系自然听过朱先生的课。我虽在化学系,但那时是可以选文学院的课的。我曾选修过朱先生的“英文翻译”课。朱先生的个子很矮,讲课深入浅出。可惜这门课只有半年。

朱光潜是我国著名美学家、文艺理论家、翻译家。 但他在文革前的日子是不舒畅的。到了文革,对他的迫害是深重的。改革开放后朱先生比较舒畅了,但朱先生也离开人世了。

我们很同情这位在学术上做出重大贡献的老先生。现在可能很多人已经不知道朱先生了。我引几段光明日报发表过的的文章:

朱光潜是我国现代美学的开拓者和奠基者之一。他学贯中西,博古通今。美学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,是在近代。”“但是直到20世纪三十年代,美学还没有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。这时朱光潜写的《文艺心理学》、《谈美》、《诗论》等专著,具有开拓意义。这些著作对西方美学思想的介绍是较为详备的”

朱光潜也是我国现代比较美学和比较文学的拓荒者之一。《诗论》是我国比较美学的典范作品,用西方诗论来解释中国古典诗歌,用中国诗论来印证西方著名诗论,触类旁通,潇洒自如,美不胜收。此外,他的《文艺心理学》也是融贯中西的经典著作。”

“《西方美学史》是朱光潜最重要的一部著作,也是我国学者撰写的第一部美学史著作,具有开创性的学术价值,代表了中国研究西方美学思想的水平。对黑格尔《美学》的翻译,为他赢得了崇高声誉。”

我们说到北大化学系,就谈起了曾昭抡先生。我在北大读书时,曾先生是化学系的主任。我的有机化学分析是他教的。曾先生不修边幅,喜欢贴着墙走路。我们那时的男人,大都是穿长衫的,而且多是蓝布大褂。现在只能在老照片上看到了。曾先生尤其有趣的是,常常一边讲课,一边把大褂的扣子都解开,再将里面的衣服的扣子扣上,然后扣好外面大褂的扣子。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了。这是他的趣事。

曾先生是美国马省理工学院的博士,是我国化学界的一代宗师,大家读非常尊敬他。曾先生对我过的化学科学的发展和教育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。但在反右是被打成极右分子,也离开了北大。他是在苦难中渡过他的后半生的。四人帮倒台后,曾先生才得到平反。但他已经理科人世了。

我们还聊到我们幼年时的和现在的北京,和北京的生活和趣事,聊起北京的小吃。特别说到北京的酸豆汁和辣咸菜,不但在美国吃不到,在北京也少有了。

我们还满有兴趣的聊起京剧,说到梅程荀尚,谭马杨奚等名角的唱腔。我是京剧的戏迷,不仅听戏,还会唱戏。姚兄也喜欢京剧,他说他的父亲会操琴。在他年幼时,还常是父拉琴子唱戏。真是有趣。

我们的相遇是十分偶然的,难忘的。我说我们的巧遇是缘分。我曾写了一首诗,并写成条幅赠给了姚兄。这首诗是:

海外相逢总是缘,品茗威郡忆当年。育英趣事谈黄犬,北大沧桑叹故园。共念亲朋情切切,曲吟谭马韵绵绵。愿寻旧梦归京邑,远眺还须上景山。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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