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次难忘的会议

20011113

    1962年,我们的三年特别困难的时期刚过去。党中央开过了七千人大会,人们以为我们应该接受了那些教训了。就在这时,国务院召开了在当时有名的“广州科技会议”,接着还开了文艺界的会议。

    我作为化工界的代表参加了“广州科技会议”。这次会议是要进一步贯彻“十四条”。但主要是调动和鼓舞科技工作者的积极性。

    因为从反右开始,知识分子一直在遭受打击。大批的,敢说话的人被打成了右派,没被打成右派的很多人,也吓得心惊肉跳。大跃进又几乎是正常的科研无法进行。科技界,文学艺术界都在阴冷的环境下,人人都在自危之中。再加上刚刚渡过全民饥馑的三年,人们都疲惫不堪了。因此,这个会给大家带来一线希望,大家盼着宽松的政策,良好的社会环境来做工作。大会开了,当时的科委主任聂荣臻元帅主持会议,国务院副总理陈毅元帅做了报告。他在报告中说,知识分子为国家做了大量的贡献,还总被说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。总被扣着这顶帽子。应该举行脱帽典礼!中国的知识分子也是劳动人民,应叫劳动人民的知识分子。此后还听了周恩来总理的报告。在这会上,领导人还说,应该像中央的会议一样,“白天出气,晚上看戏,两干一稀。大家满意。”这会上还宣布“不打棍子,不扣帽子,有话就说”。于是大家说的很开心,带着欢喜散会了,以为这予示着“春天”来了。

    在这个会上我是最年青的代表,大多是我的师长。在会上我见到了教过我唐敖庆先生,他和我谈起被打成右派的,我们的北大化学系主任曾昭伦先生。曾先生被送到了武汉大学,心情很不好。想到曾先生,我仍然为先生难过。在打倒四人帮后,曾先生得到平反,在1999年曾先生百年诞辰时,北大还专门举行了记念“一代宗师曾昭伦先生”的一系列活动。曾先生在天之灵,可以安息了。写到此,我不能不提到,为我国伟大的化学家,教育家唐敖庆先生现在重病在床,成了植物人,真令人惋惜。我们也再不能一起谈话了。我感到难过!在此次会上,我还听说蒋明谦先生拒绝参加会议,表示对政策的不满。现在蒋先生也早一去世了,但他对理论有机化学做做的贡献永垂青史,他也是我的一个最景仰的老师,我很怀念他!

    1962我才30多岁,什么事都想的很简单。我当时觉得真的春天了。欣喜万分,庆幸万分。我带着这样欢欣的心情离开了广州。我回到我们的研究院,传达了会议的精神,也算是引起了一点微微的暖风。

    但就在同年的秋天,毛泽东发出警告,阶级敌人又蠢蠢欲动了!寒风又吹起来了。有的朋友来警告我,说我到处宣传“广州会议”,是右倾言论,我再也不敢提起“广州会议”了。我们所谓的科学的春天,原来是如此的短暂。一闪就过去了。

    刚过两年就来了“四清”运动,这是文革的前兆。接着,史无前例的文革来了。我被打倒了,成了“现行反革命”。一切都倒过来了!我参加“广州会议”也成了“罪行”,进行了批判。我们所想的春天,原来就是资本主义复辟!

      十年动乱,就像寒冷的冬天,一切都凋零了!

    十年的动乱,到1976年才随着四人帮的倒台而停止,被颠倒过去的事情,才又被颠倒过来。“广州会议”才又被恢复名誉,改革开发才真带来了春天!多年不敢说的话,才敢说出来。遗憾的是,曾先生和那些先离开尘世的老师和朋友,再也不能享受和煦的春风了。我一这篇文字来纪念他们!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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